蔡伦造纸术活在四会扶利村
大洋新闻 时间: 2009-02-15 来源: 广州日报 作者: 金 叶
第一道工序是拍竹。多由村中老人承担,每次抓三五支竹筒放在石砧或木砧上,用锤子或斧头钝面砸破竹节,置于身边的固定栏内,然后集拢捆绑。需要注意的是:竹子要截成每段80厘米左右的长度,并且,竹子的节点部位一定要敲碎。① |
第二道工序是腌竹。即把竹节放入建于河岸边或水渠旁的浸泡池内,一层竹节敷一层生石灰,层层叠压,用卵石紧紧压住。然后在池内放入水,让水与生石灰反应放热,借以强化化学作用,竹子里水溶性果胶等物质可被溶解,石灰水使竹纤维软化。这一过程需要三到四个月的时间。② |
第三道工序是晒竹,即把浸泡三个月后的已经变成黄褐色的竹子打捞出来,竖在池旁,暴晒10天至15天,再置入清水池中浸泡一个月左右,去除石灰杂质,再捞起晒干。③ 第四道工序是打浆,也叫碎竹。即把洗净的竹节斩成10厘米左右的小段,放入石碓中反复捣砸碾碎,使竹纤维被切断和压溃。④ |
▲第五道工序是拌浆,即把粉碎的竹子放进水池内搅拌均匀,使得竹纤维吸水而膨胀柔软,竹子终于成为了造纸的纸浆。⑤ |
第六道工序是捞纸,俗称“抄纸”,这是整个古法造纸中技术含量最高的步骤,纸张的厚薄完全取决于造纸师傅抄纸时的力度。抄纸的工具是一件用极细竹丝编成的帘,也有用塑料帘的,用抄纸帘在纸浆池中轻轻一荡,便“抄”起来,帘子滤掉水,剩下一层薄薄的纸浆膜,干了以后就是一张纸。⑥ |
▲第七道工序是榨纸。即将抄纸帘提到池边的纸坯堆上一覆,浆膜便叠在原来的纸坯上。纸坯经过绞机压榨挤掉水分,令其风干。⑦ |
第八道工序是松纸。这是另一道关键工序。即把本来粘连在一起的纸坯分页。村人右手用一柄特制的木板敲打切拨纸坯,左手不断翻弄,纸张便松开呈一页页。松纸看似简单,实则相当不易,稍有不慎,就会造成纸张破损。所以,松纸和抄纸两门手艺要学好几年才能出师。⑧ ▲第九道工序是晒纸,将已经做好的纸放在空地“晒太阳”,这也是扶利村一道独特的风景。⑨ |
如何记载自己的思想?这是个难题。
千万年来,我们的祖先为此绞尽脑汁。幸好,公元105年,东汉宦官蔡伦发明了造纸术。这种用树皮、麻头、渔网为原料制成的“蔡侯纸”,一纸风行,大大地加快了人类文明史发展的进程。
将近两千年过去了,时间的指针指向了二十一世纪,广东省四会县一个叫扶利的小村子里,人们居然仍在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制作着这种古老的“蔡侯纸”。
去年12月的一天,我们走进了这个隐藏在竹林中的山村,去目睹这如同化石般的造纸法……
扶利犹存古法造纸
从四会城区出发,向西行驶13公里,就可以到达四面环山、满山遍野都长满了竹子的扶利村。
在村口下得车来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,酸酸的、涩涩的。顺着味道进到村子里,就可以发现这味道的来源:原来扶利村的房前屋后,都会有一个大大的浸泡池,里面装满石灰水,浸泡着成捆成捆的竹子。
扶利村里到处都能找到竹子。它背靠着的山上长满了竹子,村子的路边最多的植物也是竹子,还有一捆捆整齐码放的竹子被摆放在每个角落。
除了漫山遍野的竹子,就是铺天盖地的土纸……
石屋翠竹、鸡鸣犬吠、土纸翻飞……这样一幅恍如远古的画面,就是扶利村村民古法造纸的生活。如果你是在一千多年前来到这片土地,看到的也会是同样的场景。从明朝迁居于此开始,扶利村的村民,他们生活的每一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。
蔡伦造纸术的古老化石
扶利村人的造纸方法,是最古老的造纸术的继承与演绎。步骤与明末我国杰出的科学家宋应星所著的《天工开物》中的十三卷记载的蔡伦造纸过程基本一致。
在公元105年,东汉人蔡伦“闭门绝宾,暴体田野”,历尽千辛万苦琢磨出一套完善的造纸术之前,人类的祖先为了记录文字曾经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,直到终于有一天,蔡伦茅塞顿开,将麻头、破布等原料先用水浸湿,使之润胀,再用斧头剁碎,放在水中洗去污泥、杂质。接着用草木灰水浸透并蒸煮,进一步除去原料中的木素、果胶、色素、油脂等杂质,然后用清水洗涤送去舂捣。捣碎后的细纤维用水配成悬浮的浆液,再用漏水的斗捞取纸浆,经脱水干燥成纸张。
蔡伦发明的造纸术多达70多道程序,如果以精炼的术语概括,这种造纸方法,实际上是一种“用化学方法制得较纯纤维素高分子”的过程。
竹纸变迁:从“文人纸”到“冥纸”
从蔡伦本人利用树皮和渔网造纸开始,他的后继者又把自己能想到的植物,都试图用来造纸。到了宋朝,用竹子作造纸原料成为主流。陆游父子修订的《嘉泰会稽图》记载了竹纸的五大优点:“滑,一也;发墨色,二也;宜笔锋,三也;卷舒虽久,墨终不渝,四也;惟不蠹,五也。”宋朝后期,市场上十之七八都是竹纸了。
而扶利村简直就是个天造地设用来造竹纸的好地方。
这里漫山遍野长的都是翠竹,犹如波澜起伏的大海,煞是壮观,还有一条绥江从村中流过。“多水”和“茂竹”这两大古法造纸的先决条件扶利村都有了。
根据村里张氏族谱的记载,扶利村建村于明朝嘉靖12年(1533年)。先祖张炜,因为避祸从南雄珠玑巷来此定居。一开始,村民以打铁为生。到了张炜的第三代,村民逐渐开始利用当地丰富的山竹资源开始古法造纸。
得益于竹纸在宋以后被广泛运用,扶利村生产的竹纸销路畅通。因为地处四会,扶利村生产的纸俗称“会纸”。据清光绪《四会县志》记载:会纸,邓村铺纸厂最多,始创于嘉庆道光年间(1797年)。而后有的子孙他乡立业,到了外省或东南亚一带,但仍然以古法造纸为生计。
在造纸工业早已全面机械化的21世纪,扶利村的村民仍然还在用最古老的造纸术生产着竹纸。其中的原因,就连扶利村村民自己也讲不太清楚。
我们打听到,扶利村的村民,每年每户在造纸方面的收入大概在3000元左右。“古法造纸”是他们的一项“副业”,挣不了多少,却也聊胜于无。
村民告诉我们现在扶利村的古法造纸主要用途是“冥纸”。由于用竹制成的冥纸分量轻,易飘扬,可意喻游子回到故乡,且燃烧时灰少,在东南亚一带的销量还不错。在正常的日子里,1700张会纸扎成的一个“元宝”,售价是12元人民币。
扶利村的村民告诉我们,其实他们早年并不知道《天工开物》甚至蔡伦是何方神圣。他们仅仅是靠口耳相传,守望这个古老的技艺的。村里的小孩子,到了五六岁就要开始学习造纸。学习并且传承这一古老技艺,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“集体无意识行为”,融入了他们的基因中随着血液流淌下去。
今
扶利村古法造纸九道工序
给扶利村人一根竹子,他可以把它变成纸。
这是一个非常简单、也极端原始的流程。一张纸须经过浸、斩、干打、湿打、抄纸、松纸、晒纸等工序方能完成。一般来讲,有9个主要工序:
记者体验
从摞得高高的会纸堆里随意抽出一张仔细端详:它的身上还残存着阳光的温度,摸上去热乎乎的。一条一条的植物纤维在纸的纹路里清晰可见。如果你有意考验竹纸的强度,大可以像抄纸的村民那样,将它翻过来再覆过去,像揉面一样地揉一遍。无论你如何敲敲打打,它都不会有一丝破损。和那些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洁白纸张相比,这粗糙而原始的纸张,少了些矜贵,仿佛具有生命的韧性与重量。
闭上眼,凑近嗅上一下,一点儿若有若无的竹子清香扑面而来。仿佛触摸到唐诗宋词的柔软与悠长。想起王安石、苏东坡对竹纸的偏爱,我也兴起,提笔在会纸上试写了一下,结果好得令人震惊——看上去粗糙无比的会纸,居然不洇不透,果然像陆游当年说的那样“发墨色,宜笔锋”。
从一根竹子成长为一张坚韧的土纸,最终化为灰烬……仿佛每个人生命的轮回。
造纸史观
中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纸的国家,后来造纸的方法传到了越南和朝鲜。而后,又从朝鲜传到了日本。又因一次战争传到西方。
●纸发明后,造纸一直是使用手工方法进行的。中国、外国都一样,用手工抄具在打好的纸浆中抄出一张张纸。纸的质量取决于抄纸工的技术和经验。到了1799年,法国的抄纸工路易·洛伯发明了机器造纸。他的机器造出了长达12~15米的纸。
●在工业革命浪潮影响下,清光绪十三年(西元1887年)香港设立了大成造纸厂,李鸿章于1891年引进了西欧造纸机器和技术,在上海创办了机器造纸厂——“伦章造纸厂”,从此,使我国造纸业开始步入到机器造纸阶段。1911年张之洞于汉口设“度支部官纸厂”……而在这一过程中,以小作坊为主的古法手工造纸,逐渐萎缩、减少,直至消亡。
策划:赵 洁
采写:金 叶
摄影:黎旭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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