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,咱上哪儿?
大洋新闻 时间: 2008-11-21 来源: 广州日报 作者: 刘西鸿
“不要提基因这个字,”让·路易·傅尼叶的新书说:“基因不是一个吉祥的字眼。”
傅尼叶的父亲是执业医师。他父亲那个年代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书的法国学生不到20%,考上医生是稀罕的事儿。母亲长寿,做文字编辑。傅尼叶的兄弟考入巴黎多种技能学校,这所拿破仑创建的名校每年150个学位供8000个理科会考生搏命考入。傅尼叶自己长年为电视台做策划,交高朋、结贵友,名嘴活跃,下班后趴在桌上写幽默故事,在法国傅尼叶是畅销幽默作家,他的书不会有市场问题。
两个月前他出了《咱去哪儿?爸爸》,将两个残疾儿子的故事写成书。
马修残疾,两年后汤姆出生,又是残疾。
不是我唠叨基因,是基因惦记我。
他们一个似抹台布做的娃娃,塌软,还一脸愁容;另一个老痴笑,逢人就搂住亲,满脸唾液。
做爹最大的骄傲无疑是粗声大气解答孩子,满足他们对人间的好奇。我没有指望。
当然我免除了正常父母为孩子读书、职业烦心等事。我还有一辆装得下轮椅的大轿车,开得像美国佬一样过瘾。
我的儿子们永远不会书写阅读,不会游泳弹琴,享受不了人间爱和恨的美妙感受。鞋码一年年增大,脑瓜一年年萎缩,倒转着长大,真是无与伦比。
咱家保姆经常破口大骂咱俩儿子:看把屋子弄的!兔崽子脑袋进水了!
她还把淋了雨的汤姆整个连人带雨衣挂上大衣架。我压着火跟她说:“不是因为他残疾您就挂他上衣架啊!”她若无其事顶嘴:“先晾他一会儿,先生,您没看他在滴水呢!”
“看您神经紧张样儿,先生,怪不得生傻儿子!”
马修在轮椅上根本直不起腰,外出散步只是换一个地方视力模糊地看自己的脚,有时我想,或者得像汽车倒后镜一样,扎片小镜在他脚边让他可以看到蓝天?马修的脊柱侧凸越来越严重将阻滞呼吸,必须实施矫正手术。哪怕没有保票。
保票是让马修伸直,保票实现了。马修在手术三天后伸直离世。成功的手术应该让马修看到蓝天,他终于看到了蓝天。
我问自己,你不从小就想一切要与众不同吗?年轻时挑衬衣如果店主说“你有眼光这衣服我昨天卖出十件”你掉头就走,你才不穿一天卖十件的衬衣。在电视台摆镜头,为了一点“与众不同”你都可以把摄影师烦死。你终于生了与众不同的儿子,如愿超凡了,你该满足才是。
他们脚跛背驼、又聋又哑还脑袋进水,这不是我的错。“错”在“没有运气”。
“没有运气”学术上的名词叫“基因”。
电视台喜欢搞“最俊最聪明婴儿大赛”,弄个“最漂亮婴儿”奖他父母一番。按这白痴逻辑,生残疾丑婴的父母为什么不受处罚?
《咱去哪儿?爸爸》全书150页,两分抱怨,三分叹息。百分之百精言冷语,页页血心热肠。
写一个故事给别人识字的孩子看,让他们跟着笑。
世界上有本事的幽默作家很多。
做残疾人的父亲,还有本事做幽默作家的,很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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